標題: 顛覆水彩領域~99度藝術中心邱顯德個展 | 94/01/29 08:00 留言首頁 | |
家庭貧困的因素,迫使邱顯德在商場上打滾多年,幹過許多行業, 嘗盡了人生路上的幾度浮沉,最後,感慨到,這滾滾紅塵人生,忙忙碌碌走一趟,究竟所為何來?直到有一天,他真的覺悟了,於是拋開一切,從此,生命也就只剩流浪和畫畫。孤獨一人在外漂泊寫生多年,邱顯德喜歡自我放逐於山水之間,享受那浪跡天涯獨行的無爭境界,同時也可藉以記錄那短短人生所剩無多生命,對永恆大自然的無限感動!如此單純而已。
◎ 展期:2005年即日起--2月27日 ◎ 地點:九十九度藝術中心 02-2700-3099 台北市敦化南路一段259號5樓 〈仁愛圓環 新學友書局樓上〉
孤獨者的身影
--我所認識的畫家邱顯德 文/焦慧蘭
創作是一種私密的孤獨狀態,是一顆心與天地無聲的對話。沒有感受過孤獨的人,不能稱為真正的藝術家。
十多年來,邱顯德隱身淡海孤獨的創作,他說長期面對大自然,發覺心靈的路,越來越寬廣,而繪畫的空間也越來越深遠。
赤貧之子
邱顯德出生於臺灣桃園,家中食指浩繁,父親為了一家生計疲於奔命,還得倚靠政府每月的清寒補助,才能勉強度日。雖然生活上總是三餐不濟,但邱顯德卻從小就在大自然身上,得到源源不斷的精神食糧。
初中時,老師帶領全班學生,來到桃園觀音鄉遠足。在觀音海邊,邱顯德圓瞠雙眼,在他小小的眼界中,生平第一次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。海闊天空,吞噬了遠方孤舟,吞吐出心中無邊無際的冥想和感動。
原本平常的一次遠足,因觸動少年的靈魂,而有了深刻的意義。誰也無法察覺,一位赤貧之子,内心包裹著與生俱來的對美感的敏銳與深情,正精神龐大的逐步走向繪畫之路。
就讀復興美工時,邱顯德親炙胡笳老師學習水彩,從這位前輩畫家的身上,他看到藝術家最重要的精神--一輩子的堅持。胡笳老師是正統英國是透明畫法的水彩大師,而邱顯德一開始就只想做個叛徒。他知道大樹底下長不出大樹,可以學習老師的技法,卻不能模仿其風格,抄襲更只會是一種墮落的行為。
他喜愛中國的水墨意境,卻認為不該只是重覆古人的技法;喜愛水彩色料的豐富靈活,又礙於西方的理性表達不出東方的情感。他自覺必須開創屬於自己的繪畫風格,探索出能確切表達自我感受的畫法。
自覺自明
藝專畢業後,邱顯德在商場打滾數年,當他看破名利虛幻,想再回到繪畫的正途時,發現畫畫的手已經僵硬。
重拾畫筆的頭一兩年,邱顯德畫得很痛苦,幾度想要放棄。當身心與過去的惡習拔河,經常使他無法平靜的畫畫,但又不甘重回過去,在喧囂繁華中,過無意義的生活。是閱讀和寫生釋放了他的痛苦。
「我不記得有多少次,在深山裡寫生,我感到那真正的孤獨與寧靜,領悟超脫塵世,無牽無掛的愉悅。我常在孤獨寧靜中,確認我人生的繪畫方向」。
在寫生的過程中,邱顯德體驗到孤獨寧靜所帶來的清明愉悅,血液中那份不安的躁動,在自然中得到安撫。當感性枯竭的時候,他就走向自然,而閱讀則賦予他反省的適當空間。無數次內心的拔河拉拒,直到他能成功的,把游離的身心靈肉,重新和諧地握在自己手中,並能再平靜的握著畫筆,邱顯德的繪畫生命才能算是真正的回春。
為了讓自己畫畫的十指柔順,邱顯德勤練筆力,維持一週三天在野外寫生,從早晨畫到夜色吞沒四周的景物,畫累了就在車上和衣而眠。十多年間,足跡踏遍台灣山間野地、窮鄉僻壤。
幾年前,他開始深入中國青、藏一帶。西藏特殊的地物景觀豐富了他的線條,明亮了調色板,啟發更多繪畫靈感。
邱顯德任自己在無邊無際、張狂的美感裡冥想感動,讓自然浸入他的性靈,再將千山萬水萃於筆端。他擅於描繪山的姿態,心中的線條在他筆下起伏轉動,大自然磅礡淋漓的生機在他的畫裡律動不止,他畫的田野,田野在流動,他畫的山,山有迴響,無怪乎詩人說邱顯德的畫裡有聲音。
埋首耕耘
邱顯德的畫畫是對塵世冷淡後的昇華,對生命苦短後的急切。
繁華易散,不能浪費僅有的一生。他面對死生已無所懼,只有急切地想留下一份單純的美感。驱使著他的是感情,是對大自然純真的感情,自小對大自然景深的那份特殊的感受,時時在內心召喚他,他必須乘著體力還旺盛的時候,畫出幾幅巨幅的作品。
他確信水彩是表現大自然瞬間變化的最佳媒材,從此便一頭栽入。
完成一幅235×114cm(150P)的水彩畫作,除了要有一氣呵成,一筆也不能修改的藝術掌控力,還要有持續三十個小時不眠不修的體力,以及面對失敗率高,每一幅畫都難產的忍受力。
假如刻苦就能成功,在史上留名的藝術家就不至於如此寥若晨星。真正的畫家須要忍受的還不只這些。
當邱顯德成功地走出屬於個人的風格後,為了不讓自己的畫風公式化,他又一再想嘗試突破已有的風格,變換慣用的色系。往往數月畫不出滿意的作品,他也會畫筆一摜,頹然倒坐。翌日,依然再攤開畫紙,用意志力與失敗搏鬥。然後又是失敗、重來。
「對我來說,畫畫就像女人在生產,幾乎每一次都難產,而且大部份夭折。畫畫就像一個夢,幾乎每一個夢都是破碎的。每完成一張作品,背後都有無數的艱熬」。邱顯德強調。
日復一日他和孤寂的身影相伴,夜以繼夜他把心中充實的美感性靈,一筆一筆流洩在畫紙上。
當連續幾幅相當於油畫一百五十號,大規格的水彩畫作展出時,藝術圈蕩出一波波的話題。看熱鬧的,被它流動的色彩感動,看門道的,覺得畫者一定瘋了,走在一條所有畫家都畏懼走的路。
看著自己苦心孤詣,貫注著情感與心力的作品完成,搭配著合適的畫框,打上適當的燈光,展示在眾人面前時,一切的努力辛苦都在此刻回甘。
豪放樂觀的生命情調
曾有人對邱顯德說,看你的畫,讀你的書,和見你的人,感覺是一致的。邱顯德覺得,這是對他的一種讚美。因為一位藝術家最基本的品德便是真實,「真實」是他要求自己和檢視別人的基本尺度。
邱顯德在藝術圈裡獨來獨往,不愛與人交接,一但將你當成朋友,又一定性情相見。對於台面上光鮮亮麗的人物,他往往能透視其乏味虛偽,寧可喜愛鄉里小民身上那股純樸的原素。和他談過話的人,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風趣健談,在台灣鄉間寫生,偶有村民駐足觀畫,他也會攀談兩句,說到興起處,圓睜著一雙銅鈴大眼,令人印象深刻。
他的談話直接,談到畫畫的觀點,沒有力量能使他屈服,凡他厭惡的--尤其是濃豔媚俗的作品,被他舌鋒一掃無不摧毀。直接而又好惡分明,就不免給人一種孤傲的印象。
「講到畫畫真理的時候,我一定直接表達自己的看法,觸到內心感受的問題,我完全不願講假話」。
他主張繪畫一定要畫自己有感覺的對象才能深入,對臨著照片刻畫工整細膩的圖畫,每每產生極大的惡感。他畫畫不受任何規矩流派束縛,而是照自己的個性脾氣來表現,他絕不能滿足於自己是一位,能把物像描繪精密的平庸畫匠。
邱顯德為人豪放灑脫,不喜正經八股。有一回我故意教唆他,既然能說又能寫,何不寫一本繪畫理論的書,他果然連半秒的思考都不曾,大手一揮,斬釘截鐵地說:「毫無可能」,隨之又補上一句:「沒有趣味嘛」!
無所不容的山川大地是邱顯德的精神的原鄉,多次進出西藏,那兒的山川人文,使他依稀找到生命的共震點。落拓的個性加上粗獷的形貌,藏民朋友多次消遣他,比西藏人更像西藏人。然而在邱顯德記錄西藏行腳的<茫茫西藏路>一書中,我不只一次讀到,他在大自然的面前恭敬謙卑,在與藏民的互動中,不自覺流露出細緻體貼,這才發現,原來,他只在虛偽的文明社會中桀驁不馴。
孤獨者的身影
因為堅信「水彩是表現大自然瞬間變化的最佳媒材」,這樣一個理念,多年來,邱顯德埋首於突破傳統水彩畫法,不斷嘗試水彩創作的無限可能,終於發展出屬於他個人獨特的創作風格。
在水彩的領域的顛覆和開創,未替邱顯德帶來掌聲,而他的藝術價值和成就,仍允靜待時間做最終的評判。記得他曾向我提過一項畫家的金字塔理論,他說畫家的境界是愈爬愈高,看懂你畫的人愈來愈少,曲高和寡,最後會是愈走愈孤獨。因為偉大的畫家是藝術的先知先行者,他的眼光往往比大眾所見要超越好幾年。
我不禁想起繪畫生命坎坷悲苦的梵谷,在他生前,真正喜愛他作品的只有兩位。其中一位是個年輕的藝評家,他在一篇題為「孤獨者」的畫評中,肯定了梵谷的作品,卻也明確指出,這樣一位與當代群眾喜好不相容的畫家,注定無法享受被大家真正賞識的快樂。
和梵谷比起來,生時就享有聲名的貝多芬,無疑是較幸運的,而他卻洞悉聲名對藝術生命強大的殺傷力,他說:「獲得名聲的藝術家常受名聲之苦,使得他們的處女作往往是最高峰」。
不被賞識是孤獨的,在貫耳的掌聲中保持獨立清醒,須要更大的孤獨。
真正的藝術家,注定一生要走孤獨的路。 | dada | 220.130.153.196 | |